新华网北京12月23日电(记者余晓洁、吴晶晶)“探索中国人如何能有一个更好的居住环境,更好地生活、学习、研究和工作——这是我庄严的责任,也是应尽的义务。”
有一位老人,在步入人生的第90个年头时,依然履践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拜万人师、谋万家居”的誓言。他就是中国科学院与中国工程院两院院士、城市规划及建筑学家、教育家吴良镛。
谋万人居
青砖粉墙黛瓦的错落小楼、孩子的嬉戏声、饭菜的香味……这儿是北京菊儿胡同。它兼具江南大夫第的韵味,又不失老北京四合院的厚重,更充盈着市井生活的气息。
20多年前,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建筑密度高达83%,许多家庭无日照,平均80人合用一个水龙头、一个下水道,厕所在百米开外。
1988年,吴良镛受邀来给这个典型的“危积漏”(危房积水漏雨)地区“动手术”。他和学生们先后出了上百张施工图,基本原则是不大拆大建,新建筑采用“插入法”,顺其原有肌理以旧换新。
“如果把城市当作‘木乃伊’去保护,当然矛盾重重。城市是一个有生命的机体,需要新陈代谢。”吴老的话精辟有力。
经过几年改造,老住户迁回原址。与原来的大杂院相比,有了集中供暖、独立卫生间和通畅的上下水系统,尤其是小户型单元房,让老百姓都买得起。1993年,菊儿胡同危房改造项目获得联合国“世界人居奖”。
“与公共建筑相比,我更在意民居。”吴老说,“中下层生活水平的人能够安居乐业是我的科研目标。无论大城市,还是小城市,必须把宜居、合乎人的需要作为根本。说到底,城市就是为人。”
东方西方
“他的工作灌注了一种中国现代性的精神。不仅来自于一般的人类文化发展,也来自于中国实际生活的发展。它是一种新与旧的结合,基于中国自身坚定不移的精神。”导师沙里宁如是评价他的中国高徒吴良镛。
60多年来,吴老在规划设计上不遗余力,在理论构建上笔耕不辍,不断探索着中国特色建筑与城市理论的发展之路。
上世纪80年代,面对国内轰轰烈烈的建筑潮和错综复杂的实际问题,他吸取中国文化、哲学精华,融贯多学科研究成果,创造性地提出“广义建筑学”理论。
1993年,他又领衔提出“人居环境学”的设想。
1999年,世界建筑师大会在京举行,通过了吴老负责起草的《北京宪章》。这是国际建协成立50年来第一部宪章,也标志着吴老学说获得世界认可。
西方建筑是“石头的史书”,中国古建筑是“土木的史书”,保护起来更为不易。近年来,吴先生常为我国城市文化建设陷入重重误区忧心。
“一些城市呈现出不健康的规划格局:重经济发展、轻人文精神;重建设规模、轻整体协调;重攀高比新、轻地方特色等。为取得最大经济效益过度开发,不惜破坏文物建筑、古树名木。”吴老对此非常痛心。
在曲阜孔子研究院设计中,吴老将其定位为具备战国时代中国文化内涵的现代化建筑,运用中西建筑技巧予以现代形象表达,创造出一种欢乐的圣地感。
“镛,古乐器,奏乐时表示节拍的大钟。”
从北京长安街的规划建设,到济南、三亚、厦门、唐山等众多城市和地区的规划,再到南水北调中线干线工程建筑环境规划……吴良镛敲响的中国建筑文化伟大复兴钟声,余音绕梁。
匠人营国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墙上“匠人营国”4个大字为吴老手书。“我是一个教书先生,一个做学问的学者。”吴老说。
1945年,吴良镛受梁思成先生之约共赴清华大学协助筹办建筑系,从此开始了一生为之奋斗的教育事业。
1948年,梁先生推荐他赴美国匡溪艺术学院建筑与城市设计系,在沙里宁的指导下深造。
1950年,收到梁先生“新中国急需建设人才”的来信,吴良镛毅然回国,重新执教清华。
1951年,吴良镛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文章,呼吁重视建筑教育,建议“更有效地更多地培养基本建设的生力军”。
数十年来,他以严谨的学风坚守在教学一线,培养了一批批建筑英才。他捐资设立吴良镛人居科学基金,鼓励更多的人从事人居环境科学的研究和实践。
他奔走呼吁,为规划与建筑的科学理论成为社会普遍接受的“普通常识”和“平凡真理”而不懈努力……
“少有的刻苦、渊博,少有的对事业的激情,多年与病魔抗争中表现出少有的坚强。”林徽因如是评价吴良镛。
好之乐之
冬日暖阳照进清华大学建筑学院资料馆。每每走进这间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屋子,敦厚温和的笑容总是自然地挂在吴老的脸上。
他每天仍旧“挺忙乎”:带7名博士生,亲自教授人居环境科学概论的硕士课程,京津冀区域规划第三期研究报告正在冲刺阶段,继续担任清华大学建筑与城市研究所所长……
“我还是最喜欢干工作。”吴老说。
2008年,吴老不顾年事已高,执意前往远在南方的建筑工地,抓南京红楼梦博物馆的设计项目。仲夏的秦淮酷暑难耐,吴老突发脑梗,病倒在工地上。
“现在恢复工作了,感到非常荣幸、非常幸福。自己还在追求。”对于建筑科学的研究与实践,吴老爱之乐之。
朋友,当你踏足在上海、广州、深圳这样生机勃勃的改革开放前沿都会,你正在品读吴良镛;当你流连于苏州、桂林、丽江那些古典与现代气息交融、自然与人文色彩竞艳的山水之间,你正在品读过吴良镛。当你因此而心旷神怡,你正在读懂一位老科学家的赤诚与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