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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93岁,还不算长寿。”在8月28日与媒体采访团的见面会上,侯祥麟这样回答记者长寿秘诀的提问,赢得了全场的会心笑声和热烈掌声。“我比较看得开,不存在不高兴的事,很多人认为很重要的名利地位,我都不太看重。我吃东西不偏食,从来不会好吃的多吃,不好吃的少吃。脑力和体力劳动,我都坚持,当然现在体力活动越来越少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没有什么大的成就。” 记者在放录音笔的时候得以近距离地端详侯祥麟,只见他满头银发、精神矍铄,脸上没什么老年斑,衬衫几十年如一日地洁净、挺括。 长寿秘诀:勤奋工作和享受生活 直到现在,侯祥麟还是每天准时出现在中国石油集团公司的办公楼里。 81岁的闵恩泽院士每天也准时到石油化工科学研究院上班,他与侯祥麟共事多年,他认为侯祥麟的长寿秘诀无他:一是勤奋,侯祥麟花的功夫比别人多,自然比别人做得好;二是善于团结一批人做事,讲诚信、宽容,允许团队内不同意见的存在,而且有创新。侯祥麟面对记者的提问也特意提到了勤奋,“8小时成不了科学家、下了班就走是当不了科学家的”。 侯祥麟在清华时期的学生、清华大学教授袁乃驹透露说,当年侯祥麟“很活泼,带我们跳舞,往左转,往右转,现在看到侯先生怎么也想不到他年轻时带我们跳过舞。”“大概是因为在国外呆了多年,侯先生总是衣着大方得体,而且很清楚西餐的礼仪。”中国石化集团公司国际实业公司原副经理陈宜焜说侯祥麟很喜欢游泳,老了还每周游泳两次。爱好旅游的侯祥麟在工作之余常和夫人一起游览祖国山水。 在侯祥麟自述《我与石油有缘》中,还可以找到这样的片段: “燕京大学的校园很美,冬天我时常和同学去未名湖滑冰,我们在宿舍就穿好冰鞋,一路走到冰上。 “‘七七事变’以后,日本人进攻上海,中国军队进行了殊死抵抗,我们赶排了一出街头活报剧《放下你的鞭子》去医院慰问演出,剧情简单但很感人,牵动了很多伤员的心,他们大声怒骂由我扮演的父亲。” 中国古话说,是真名士自风流。侯祥麟就是这样的真名士,勤奋工作、享受生活。 性格决定命运 英国科学家贝弗里奇曾指出:“几乎所有有成就的科学家都具有一种百折不回的精神,因为大凡有价值的成就,在面临反复挫折的时候,都需要毅力和勇气。侯祥麟也认为,探索一个未来领域,必然会遇到失败,需要执着追求的精神,坚持你认为是正确的方向,就能取得极大的成就。” “再好吃的东西,侯先生都不多吃一口,很有自制。”侯祥麟甚至对很流行的减肥问题有自己的观点,“很多胖人光抱怨喝凉水也会胖,其实如果真的控制食量,绝对会瘦下来”。侯祥麟的自制力不仅表现在吃东西上,更在科研工作遭遇挫折和困难时体现得淋漓尽致。不管是在文革期间停止科研工作,还是在攻克航空煤油、“五朵金花”等难题时,侯祥麟都以一种近乎顽强的柔韧在坚持。 侯祥麟在科学上绝对严谨,但并不等于生活中也严厉,和同事距离很远。中国石化集团科技开发部原主任乔映宾回忆说,“我当时只是个一般技术人员,因为多说了几句话,被打成了走资派。侯院长也是挨批对象,接触就比较多。本来侯院长的工资是比较高的,‘文革’被打为走资派后,一个月只有20元到30元的生活费,他那时抽上海产的‘飞马’。我们当时刚会抽烟,抽‘大前门’,有时就和侯院长交换烟抽。我们都住在9号楼,我们搬家的时候,侯院长还非要帮着拿行李,一点架子都没有,我们很受感动。后来,侯院长从干校回来劳动改造,被派去开电瓶车,运送实验的仪器设备。侯院长没有怨言,成天乐呵呵的,穿着工人穿的工作服,车开得好着呢。他性格很平和,和工人之间的关系很好。即使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下,他仍然很乐观。” 侯祥麟一直保持着那种平和,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公司政治思想工作部副主任俞明康告诉记者,“一次,一位《中国石油报》年轻记者去侯老家采访,90高龄的侯老准时到楼下等他,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到人。侯老以为记者不来了,就又回到楼上,等记者赶到,侯老自己倒因没能接上记者先向人家表示歉意”。 科学家不能做书呆子,也要懂经营 科学家不能做闷头搞研究的书呆子,还要了解世界相关领域的最新进展,了解相关产业的最新进展。侯祥麟每天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察看每日油价。 上世纪80年代初,石油化工行业的计划经济体制严重制约了石油工业的发展。侯祥麟敏锐地看到,这种格局不打破,石油化工就不能有大的发展。他以中国石油学会理事长的名义,组织石油化工专家,研究如何用好我国每年生产的1亿吨原油;并在中国科协的委托下,主持了100多人参加的论证会,起草了《关于合理利用一亿吨原油的若干建议》,上报国务院,受到国务院领导的重视。在康世恩同志领导下,侯祥麟和有关专家一起酝酿将石油、化工和纺织三个领域合为一体。1983年7月,中共中央、国务院批准成立中国石油化工总公司,综合利用好国家一亿吨原油,经济效益很好;1998年中国石油和石化大重组,打破垄断,引入市场竞争机制。 如今提到长城润滑油,大家都知道是一个很受欢迎的润滑油品牌,可是谁能想到20年前的润滑油都是火车罐车装的,没有包装的概念。“润滑油是石化专业的形象代表,侯老说发展小包装润滑油才能代表形象,比很多人的认识提前20年!”中国石化润滑油公司总经理宋云昌说,侯祥麟的两个意见决定了长城润滑油的今天。 第一是提高润滑油质量。上世纪80年代初,我国润滑油生产水平与机械工业水平很低,汽车设备陈旧,对油料不讲究。为了提高基础油的质量,炼油司在石油七厂搞试点,用大庆的油做基础油,经过工艺改造,产品质量得到了明显提高。1982年,侯祥麟率团去法、英、德、荷4国参观考察其炼油厂,了解生产技术水平和技术管理运作。回国后,侯祥麟借鉴和吸收英国一家润滑油调和厂的经验,改变我国润滑油生产体系,成立润滑油调和厂。于是,原来生产军工润滑材料的621厂便成为了现在的长城润滑油公司,我国终于摆脱了不能自主生产高档润滑油的历史。 第二是整合品牌,打造“长城”。1988年,侯祥麟出席长城高级润滑油公司董事会,提出把“长城”牌作为中国石化润滑油的品牌,要求公司从基础油、添加剂、辅助材料、配方、生产、检验各个环节保证质量,在重视经营、管理、销售的同时还要提高服务水平,以高质量产品和高水平服务和国外知名品牌竞争,争夺中国润滑油市场份额。 中国石化润滑油公司总经理宋云昌介绍说,尽管现在进口高档润滑油与我国润滑油产业竞争很激烈,但正因为当时从基础油和调和厂入手,基础比较牢固,目前长城牌高档润滑油的质量、销售额在国内都能雄踞榜首。美国飞马公司曾扬言3年之内打败“长城”,但几年过去了,“长城”非但没有倒,反而更加坚固。 前辈应该做年轻人的引路人 世界上成才的道路有千条万条,其中容易做到而又容易被忽视的一条途径,就是寻求别人、特别是前辈的帮助和指导。某种意义上,年轻人苦寻成才之路,如果虚心地向周围的人尤其是诚恳地向前辈学习,那他就把握住了打开成功之门的钥匙。而前辈如果乐于提携年轻人,绝对能够帮助年轻人迈出关键的一大步。再优秀的大科学家如果一枝独秀、后继无人,再辉煌也如天上流星,一瞬即逝。 在侯祥麟的同事、下属和学生名单中,中国工程院院士李大东、汪燮卿、侯芙生、袁晴棠,清华大学教授袁乃驹……他们在座谈会、面对单独采访时都坦承,侯祥麟不论是做学问还是做人都对他们影响很大。 1996年,侯祥麟获得“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成就奖”,奖金100万元港币。奖金领到后,他首先想到的是为培养石化高层次后续人才出力,决定捐出50万元人民币,加上中国石化总公司、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和石油化工科学研究院支持的450万元,1997年设立了侯祥麟基金,鼓励我国科研院所和高等院校的硕士、博士研究生和青年科研人员献身石油加工事业,做出优异成绩。 1999年度获奖的石油化工科学研究院催化裂化研究室副主任许友好是MIP技术的主要发明人,当时正值MIP技术小试,“侯老是国内外石油化工领域德高望重的科学家,一说我得了侯祥麟基金,大家都觉得不错。当时我们所从事的研究方向和国际潮流背道而驰,当然也有部分专家支持。得到侯老和评审委员会的认可,对后来的产业化和推广很有帮助”。许友好告诉记者,如今用MIP技术催化裂化的汽油质量比较高、推广比较快,有12套装置在开工,还有十几套装置在设计。 薪火相传,播撒科学和教育的火种 张存浩院士说侯祥麟“很关注一些看起来比较小,但实际上比较重要的事情”,科普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科技创新和科技普及是科技进步的两个基本体现,是科技工作的一体两翼,社会上呼吁关注和重视科普的人很多,但真正做起来的人不多。中国科技馆发展基金秘书长田英说,侯祥麟就是身体力行的实践者。 “上世纪90年代初,中国科技馆正处于低潮,没有经费,收入很少。为了创收,好多科技馆不务正业,有的把房子出租给公司办歌舞厅,而且当时社会上封建迷信活动盛行,侯老认为一定要支持科技馆的发展。1994年成立中国科技馆基金,奖励和支持对科技馆工作有突出贡献的领导干部、工作人员和有发明创造的青少年;资助科技馆展台设计成绩突出者。侯老到处‘化缘’,1998年底已经筹集了400万元,加上募集的磕头机等展品实物,大约有2000万元,主要都捐给了中国科技馆。”后来的中国科技馆二期工程,即那个白色大球,展品中有大量高科技内容,开馆后社会反响很大,观众成倍增加。而且带动地方科技馆纷纷上马或改造,科技馆成为科普的重要场所。 他把对亲人的爱深深埋在心中 因为工作繁忙,侯祥麟并没有太多精力过问女儿的学习和生活,更多的时候是以一种严厉的方式管教她们,他把对她们的爱深深埋在心中。 司机李师傅从1978年起,给侯祥麟开了24年车,他说侯老从来不让两个女儿坐车。“姐俩早年读大学,一个在清华、一个在钢院,天天骑车,哪怕雨里雪里,侯老也从不让我接送。一次,姐俩要坐火车去泰山旅游,眼看要晚点。两个女儿眼巴巴地看着父亲,希望父亲开口破例送去车站,可侯老就是不开这个口。我眼看时间越来越紧,就说我还是送一下吧。谁知侯老的口气很坚决,误点是她们自己的事,要她们自己解决。在已经来不及的情况下,我又再次请示。当时侯老到六铺炕部里上班,就答应让她们搭车到就近的公共车站下车。” 夫人李秀珍,是侯祥麟工作上的好搭档、生活中的好后盾。他们相濡以沫半个世纪,不管是平时还是身处逆境,始终相亲相爱。侯祥麟由衷地感叹,“我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与我夫人的悉心照顾是分不开的,她不仅是勤勉努力、在科技工作中独当一面的女性,而且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她主持着家庭的运转从不懈怠,是我们全家的支柱”。可是,2004年6月25日,就在侯祥麟在中南海向温家宝总理汇报关于中国可持续发展油气资源战略研究时,已经住院的老伴李秀珍病情急转直下。会议结束后侯祥麟匆匆赶到病床前,这时老伴已经处于最后的弥留之际了,他紧紧地握住老伴的手,久久不松开,后来女儿说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痛苦。侯祥麟把悲痛深深地放在心底,继续埋头后续课题研究,仿佛要以此来减轻内心对老伴的愧疚。 庆幸的是,活泼的小外孙女是侯祥麟晚年生活的天伦之乐,他想把当年因为工作忙而没有完全释放的对女儿的爱,全部倾注在这个可爱的小家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