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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伟:什么样的聪明最可贵

来源:二局科学道德办公室   发表时间:2013-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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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中国科学报 时间:2013-04-22

 

 

    “败坏性的聪明”不知不觉侵蚀着人和科学共同体,并使社会公共道德的底线一步一步下降。

 

    中国人和犹太人是被世界上公认为最聪明的民族。公元3世纪到16世纪,中国的科技遥遥领先于世界;而20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正是犹太人,诺贝尔奖获得者犹太人独占鳌头。

 

    在对科学问题的整体把握上,中国科学家丝毫不逊于西方科学家。但有位哲人说过这样的话:“中国人太聪明,太善于综合,是‘天生的辩证法家’,因而不肯像希腊人那样去建立文法学、逻辑学、几何学之类的笨功夫,对事事物物分门别类,深钻细研,因而发展不出现代科学来。”

 

    解放前后我在上海读中学,那时,同学间谈论的“聪明”是指“脑筋急转弯快,做什么事不吃亏,读书不花气力可老得高分”的那类人。几十年下来,我慢慢地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聪明:做学问舍得下苦功夫、笨功夫。我曾为我们民族的聪明而自豪,但当今国人的聪明是否像俄罗斯谚语所说的那样:“够狡猾的了,像中国人一样”?

 

    十几年前,美籍华裔科学家杨振寰教授来华讲学,与他相识后,经常通信闲聊,我们讨论起“聪明”的问题,当然是针对科教界的人和事了。

 

    他对我说,聪明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建设性的聪明,另一种是败坏性的聪明。我把他的意见抄在下面:

 

    建设性聪明是聪明 败坏性聪明不是聪明

 

    什么叫建设性聪明? 什么叫败坏性聪明?

 

    心胸宽广 心胸狭隘

 

    互相信任 不信任别人

 

    互相合作 不合作

 

    互相帮助 不愿意帮助别人

 

    富于同情心 没有同情心

 

    等等… 狡猾

 

    自私

 

    等等…

 

    我们主要是从道德和价值观的层面而不是从智力的角度来评论聪明。我们深深感到,在人的性格中支配其行为的情感、意志等以情绪为特征的非智力因素以及由此所表现的“聪明”,往往会决定一个人的成败。在一个科研团队中,宽容大度、善于合作、富有团队精神的人往往更能够充分体现个人的价值;而见利忘义只想个人争利、不善与人合作的人,总想多占些便宜的人,在科学的道路上不会走得太远。

 

    从道德层面上来看,某些业务能力强通常被称为聪明的人,仅为有利于自己而玩弄的种种聪明,属于杨振寰先生所说的“败坏性的聪明”。

 

    学生中有一些议论我听了很寒心:“不要太傻了,千万别(在学习上)帮助别人,他(她)若成功就是使自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吃亏的事、无利的事一定不干。”“千万不要那么犯傻,去做公益事情,服务了别人,影响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人都是自私的。”……这样的人,无论他(她)多么聪明,能被人民和社会接受吗?能真正为国家作贡献吗?但愿他们能早点醒悟。

 

    我认为,杨振寰先生所列举的“败坏性的聪明”的一些表现,仅是利己而没有达到害人的地步,主要是在认识上或人品上的一些缺陷,或者说,是在道德和价值观层面上出了一些问题。但如果不觉悟、不加以控制,为了利己而去牺牲别人,甚至触犯社会公共道德的底线,“败坏性的聪明”是很容易走向“毁灭性的聪明”的。请看今日学界,一些人利欲熏心,把自己所谓“聪明”的手段用到邪门歪道上。实际,这样的“聪明”已经突破了传统观念和道德框架,甚至破坏社会公共道德底线,变成阴谋诡计,以至触犯法律、危害社会,最后“毁灭”了自己。

 

    杨振寰先生和我都一生献身于教育和科学事业,在我们看来,从事科学研究的人或以科学为职业的人,最主要的品质是诚实和正直以及专注于学术,聪明并不是最主要的。诚实和正直是保障知识可靠性的前提和基础。科学需要绝对的诚实和格外的正直,科学不能容忍任何不诚实和不正直的行为;科学追求的是客观真理。诚实和正直是一种高贵的品行,这样的人,心地是纯洁的、沉静的,人格是高尚的、无私的;诚实和正直的人最接近科学和大自然的真实。其次,对科学人来说,专注于学术是获得科学成就最重要的一个前提。只有专心致志、如痴如醉投入研究,一旦确立了自己的志向而终生追求无悔的人才能有所成就。

 

    我深深感到,当今我国的青年学人并非缺乏创新的才能、聪明和智慧,也并非缺少科学研究的条件,当前主要的问题是潜心学术的专注程度不够。我们天天大呼创新和创造,却不问创新和创造从何而来。其实,人的创造能力和创新才能是研究学问非常专注、非常投入而积累的一种效益。只有把思维强烈聚焦到所研究的事物上,才有可能激发出创新的火花。

 

    让我们再看看犹太人。从1900年到2006年,270位诺贝尔奖获得者中有121名犹太科学家,这绝不是偶然的。犹太人的诚实和正直,以及他们的专心致志为世人所不及。犹太传统文化鼓励争辩、发表看法与冒险挑战,但性格上“温恭谦退”,专注学术,孜孜追求,悉心钻研,淡泊名利。我深深感到,在做学问方面,我们和犹太人之间最大的差距是,他们把聪明用到做学问上,心地单纯;我们把聪明用到人际关系和谋取私利上,心地复杂。

 

    当前中国社会的高度竞争,人们施展的各种各样所谓“聪明”的手段已不是杨振寰先生和我这一代人所能想象和理解的了。看看现在的高等学校和科研院所,无论教学科研以及单位和个人的前程,都有各种各样的利益在诱惑着、驱动着。利益驱动的动力,使本是公平的竞赛和竞争,也不按游戏规则出牌了,学术不端乃至学术腐败的各种现象出现了。“败坏性的聪明”不知不觉在侵蚀着人和科学共同体,并使社会公共道德的底线一步一步下降。于是,在学界,极有可能使一些遵守道德与规则的人,具有“建设性聪明”的人,往往吃亏和失败,从而失去社会竞争力。在一个讲究和谐社会的环境中,公共道德与公平竞争如果沦落到这个地步,真是非常可怕。

 

    不过,我还是相信,到头来,这种王熙凤式的“聪明”——“败坏性的聪明”和“毁灭性的聪明”兼而有之的人,大都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正如培根在《谈利己之聪明》一文中所说:“为利己而玩弄的诸多聪明,说到底是一种败坏的聪明。它是老鼠的聪明,因大屋将倾,鼠必先逃之;它是狐狸的聪明,因獾掘洞穴,狐占而居之;它是鳄鱼的聪明,因其欲食之,必先哭之。但值得指出的是,那些(如西塞罗笔下之庞培)除自己之外谁也不爱的人,到头来往往都可叹可悲;尽管他们总是为自己而牺牲他人,并自以为已用其聪明缚住了命运的翅翼,但他们终归也会变成无常命运的祭品。”

 

    几十年来,我见到不少所谓“聪明人”,他们玩弄所谓的“聪明”,总是为利己而不惜牺牲他人,尽管有时一时得逞,但其结局总不是那么美妙。而那些被认为“不那么聪明的老实人”,或被所谓“聪明人”看成是“傻子”的人,他们踏踏实实,坦荡真诚,埋头苦干,一丝不苟地努力学习和工作着,尽管便宜似乎被所谓“聪明人”捷足先占了,但成功者的行列最终不乏他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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