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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然:小个子的“超然”抉择(上)

来源:二局科学道德办公室   发表时间:2014-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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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三峡工程报 记者:张瑾 时间:2014-01-21

 

 

    暮色中的背影

 

    又是一个暮色黄昏。

 

    晚霞映照下的中国三峡集团北京总部办公大楼,渐渐地,摆脱了白天的繁杂和忙碌,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就这样一幅近似剪影的静态画面,突然间,被一个“动点”打破了:一位瘦弱的小个子老人缓缓从办公楼里走出来,再缓缓西行。由于工作繁重,老人又一次误了班车,只能独自坐公交回家了。

 

    右手提着有些沉重的公文包,右肩就不免要微微上翘,老人一步一步西行大约600米,来到玉渊潭南门的公交车站。在等待了一段时间后,老人缓步登上一辆414路公交车,随后,老人的背影随着远去的公交车,消失在暮色中。

 

    ……

 

    “难道中国三峡集团没有给您安排公车?”面对记者惊讶的提问,老人同样惊讶地回问道:“回家还需要安排公车吗?”看到老人一脸错愕的表情,记者更加“错愕”了:对于这样一位年老体弱、如此高龄,还坚持工作在生产建设一线的技术权威,难道不该吗?

 

    就在记者还沉浸在刚才的答问中,老人又一脸欣慰地表示,“我所有的公务活动,集团都是安排了车的”。说完,老人笑了,笑得一脸灿烂,还带着些许童稚的羞涩。

 

    与记者进行上述对话的老人,就是73岁仍担任中国三峡集团总工程师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张超然。

 

    张超然,全情投入水电事业50余年,淡泊名利潜心科研攻关,身患多种疾病却依然常年奔波在深山远谷的水电工地,为保障我国一系列重大水电工程的建设运行做出了卓越贡献;他是攻克一系列世界难题的技术权威,身为院士却挤公交、拒高薪乐守平凡;他是事务繁重的三峡工程质量把关人,身为总工程师却主动四次让贤,培养出一批行业领军者。

 

    世纪工程的“技术总长”

 

    1940年,张超然出生在浙江温州一个经营棉花加工作坊的小业主之家。由于三个哥哥先后离家出外学习和谋生,排行老四的张超然早早就在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中,承担了长子的重任:完成课业之余,他不仅要照看三个妹妹,还要帮着一生劳碌的父母弹棉花。

 

    1960年,作为温州市第一中学500多名应届毕业生中考入清华大学的3名幸运者之一,张超然在懵懵懂懂间选择了水利工程专业。从弹棉花到一生从事水电工程建设,说“风牛马不相及”,一点也不过分。

 

    1966年,张超然毕业于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在任电力部成都勘测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等职务期间,张超然主持或参加我国二十世纪已建成的最大水电站二滩水电站及金沙江溪洛渡、四川官地、桐子林、沙牌、冷竹关等大中型水电站的勘测设计工作,在高混凝土拱坝设计计算方法与准则、高拱坝泄洪消能、高强度大体积混凝土特性等关键技术研究和成果应用上取得重大成果。由他负责编制的《二滩土建工程国际招标文件》,得到世界银行的高度评价,并被确定为东南亚地区世界银行国际招标工程标书的典范。

 

    1996年,张超然出任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2009年9月更名为中国长江三峡集团公司)总工程师,成为了这个世纪工程的“技术总长”。

 

    到任伊始,张超然便埋头于三峡工程几十年来的技术资料。那时,他办公室的桌子上、地上到处都堆满了技术材料,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就这样,张超然几乎足不出户,花了近一个月时间,把浩如烟海的三峡工程资料初步理出头绪。张超然心里明白:“三峡工程集中反映了我国50年来水电科研成果,不了解这些背景资料,就当不好总工程师。”

 

    张超然全身心地投入到三峡工程当中。从工程重大技术问题的决策,到科技应用和攻关中不同意见的协调,直至现场施工中出现的疑难问题的解决,都倾注了他大量心血。

 

    对于三峡工程,对于总工程师这个岗位,张超然始终敬畏有加,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对于工程技术和质量管理,他坚持原则,严格执行标准,从不看别人的脸色,不怕得罪人。

 

    温度控制,是大体积混凝土浇筑的难点。水电行业有句俗语,“世界上没有无缝的大坝”,可见温度控制之难。而三峡大坝单块混凝土的尺寸更大,加上坝区气温骤降骤升频繁,混凝土表面防裂难度更大。

 

    无数次的试验,张超然带领技术人员运用综合温控技术,创造性地采用了二次风冷技术,通过零下几摄氏度和十几摄氏度的冷风,对粗骨料进行风冷,将粗骨料由28摄氏度左右冷却到零度以下,然后再加片冰或低温水拌和。2006年,三峡大坝全线到顶,质量检查专家组检查后评价说:“三峡右岸大坝没有出现一条裂缝,创造了世界奇迹!”

 

    在保障质量的前提下,张超然还利用自己的智慧为工程投资精打细算。在三峡永久船闸地表与地下工程的技术攻关中,要制定二闸首南侧地表f1239断层的处理方案,当时设计单位主张采用挖填处理方案,该方案以1.3万立方米混凝土代替挖走的同量断层土石方。这个方案风险小,但资金耗费大,工期受到的影响大。在集思广益的基础上,张超然果断提出锚索、锚固处理方案。仅此一项,就为工程节省了300多万元。

 

    地下工程隧洞衬砌,按传统的规范做法,设计单位要求衬砌混凝土龄期利用28天的前期强度。在充分征求多年从事混凝土结构研究专家意见的基础上,张超然打破常规,大胆提出利用后期强度90天的意见,“龄期”由28天改为90天,不仅减少了混凝土中水泥的用量,还降低了水化热,提高了混凝土的抗裂性能。

 

    正是有了这种认真负责的精神,经张超然审定的三峡科技项目,质量没有下降,要求没有下降,经费却精简了1000多万元。

 

    张超然对三峡工程乃至于对中国水电工程建设的贡献,绝不仅限于他卓越精彩的实践活动。他以他主持或参与的研究成果为基础,于1998年完成《三峡建设概况和若干关键技术问题》《三峡工程重大技术问题的研究》等论文,在国内知名水工技术刊物上发表。他撰写的论文《三峡工程和长江防洪》被收入《第20届国际大坝会议论文集》;《三峡工程大江截流技术决策支持系统的研究》被收入《海峡两岸1997工程技术研讨会论文集》。

 

    质量要求乃三峡工程的“千年大计”,张超然对工程质量的把控近乎苛求。为了确保工程质量,作为三峡工程质量管理委员会常务副主任的张超然更是费尽心血。1998年印发的《三峡工程质量标准》,在吸纳、借鉴国内行业与部颁标准的基础上,结合三峡工程的实际,形成了一套高于国内水电行业规范的新标准。这一标准的最终形成,凝聚了张超然总工程师多年的心血和经验。

 

    大江截流、导流明渠截流、大坝混凝土快速浇筑、二期围堰施工、永久船闸开挖……这些摆在世纪工程面前的世界级技术难题,张超然领衔的科研团队通过不懈努力,最终一一攻克。

 

    然而,每当有人谈及他对三峡工程的贡献,张超然总是说,“早期三峡工程的论证和建设阶段我都没有参与,我怎么能说对三峡工程有巨大贡献呢?”在成绩和荣誉面前,张超然以一贯的谦逊并且以自己独特的方式退让着;但作为三峡工程的建设者,张超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荣耀,他用浓重的温州口音说,“能干三峡工程,是我一生最大的追求”。

 

    有“三峡圣人”之称的中国工程院院士郑守仁,也已经73岁了,至今仍担任长江水利委员会总工程师一职。这位与张超然有着惊人相似的经历和相同的大师风范的老人,一听说要就张超然事迹接受采访,他二话没说就应允了下来,并且在三峡坝区一间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简陋得甚至有些让人心疼的办公室里接待了记者。

 

    “超然同志是中国三峡集团非常合格的总工程师。”郑院士以一位工程专家的认真和严谨态度,一字一句地向记者表述着自己对这位“多年的技术伙伴”的理解和认识,其庄严程度,仿佛就是在为一位同志做入党介绍。

 

    2006年6月6日16时,举世瞩目的三峡大坝即将迎来一场大考:坝前最后一段挡水围堰将爆破拆除,刚建成17天的右岸大坝全线挡水,为当年10月蓄水至156米作准备。对此,已经半个多月没睡过一个整觉的张超然难免有些紧张,也难免有些激动:他将这场大考形容为大坝“长大成人”后的第一场考验,其意义就像青年学子参加高考一样。然而,张超然还是更加坚定地说:“在施工期间,我们像呵护婴儿一般对待混凝土浇筑,把对混凝土的温度控制像查自己的体温一样重视。多年监测数据表明,大坝质量安全可靠。我们有信心交出合格的答卷。”

 

    国家审计署2013年第23期审计结果公告指出,“三峡枢纽一期工程质量良好,二期工程质量总体优良,三期工程质量优良,枢纽工程投入运行以来,建筑物工作性态正常,机组运行可靠。”

 

    张超然的性情是温和的,他踏往工地的脚步是急速的,他的技术思维更是飞速跳跃的。

 

    随着三峡工程的稳步推进,小个子总工程师张超然的底气更是不断增长。“在过去十几年的建设过程中,三峡建设者面对一个又一个世界级难题,创造了一项又一项世界第一。今后,无论面对多么严峻的挑战,建设者依然会奋力前行。”

 

    超然物外演绎“净土”人生

 

    往往与世俗的“超然”相伴相随的,多多少少都会参杂些许“弃世”“遁世”等消极逍遥的人生态度。

 

    张超然则不然。

 

    在三峡工程建设处于高峰时期,在他技术思想的盛年时期,他没有时间去观察春的生长,置身夏的热烈,享受秋的收获,哪怕是去品味冬的宁静。风花雪月离水电人的生活实在是太遥远了。

 

    2003年,张超然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

 

    对于当选院士,张超然有过一段发自肺腑的剖白。他曾说:“能评上院士,我完全没有想到。是三峡工程这个大背景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

 

    谈及业务权威,张超然更是强调,“当选院士并不是高人一筹,也不是要得到什么待遇。我今后仍会发扬技术上的民主,发挥好大家的整体力量,齐心协力把三峡工程干好。”

 

    此后,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张超然还是原来那个瘦弱的、谦逊的甚至有些羞涩的小个子老头。在他心里,“责任,要比天大”。

 

    就在张超然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的消息刚一公布,国内一家大型企业立即给他打电话试图“挖角儿”,不仅承诺给他一套别墅,还许以百万年薪。不囿外物所诱惑,张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说:“我是从三峡工程走出来的,我只为三峡工作。”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在此,张超然明确将自己的人生抉择与三峡工程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身为经验丰富的水电专家,被外聘请作技术咨询的机会总是很多,拿咨询费名正言顺。张超然则认为,与水电人的责任和中国水电建设事业相比,金钱的价值微不足道。

 

    2007年向家坝建设部请张超然前去审查310混凝土系统的基础处理方案,当时有个学术会议也邀请他参加。张超然毫不犹豫地推掉了外面的邀请,当即带着技术委员会的专家赶赴工地组织审查会。

 

    在常人眼里,张超然的某些“拒绝”,有时也显得“不近人情”。2000年,远在日本的大女儿分娩在即,盼望亲人赴日照料。当时正赶上中国三峡总公司准备组团赴日本考察,总工程师张超然也在名单之列,有人提议“顺便”将张超然老伴也加进考察团名单。但张超然坚决拒绝了照顾,执意为老伴办理了因私赴日护照。中国三峡总公司时任总经理陆佑楣知道这件事后,深有感触地说:“许多人做不到的事,超然同志做到了。”

 

    不仅如此,张超然还对老伴有了额外要求。他态度诚恳地对老伴说:“你得帮我呦。吃穿你要张罗,义务的秘书兼打字员你也得干好!”

 

    说起老伴对张超然的支持,许多人都见证过这样一幕:当年中国三峡集团总部还在宜昌时,在西坝公寓通往集团公司办公楼约一公里的江边小路上,经常可以看到张超然和老伴并肩而行的身影,偶尔,两位老人还会拉拉手。中国三峡集团信息中心的博士后朱强与两位老人几次同行后得知,只要张超然不出差,老伴总会早早做好饭,待张超然吃完后,再将其送到办公楼,晚上下班时,老伴又会准时来接。朱强还注意到一个细节:送行时,老伴从不直接送到集团公司门口,两人总会在离集团公司门口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处分手,老伴注视张超然拐了弯、进入办公楼大门后,才独自返家;下班时,老伴又提前到办公楼附近等候,自然接过张超然手里的公文包,随后,两人相伴回家。

 

    2013年清明节前夕,张超然准备与老伴一道去苏州看望早已回国工作的大女儿。科技环保部工程技术处处长李晶华得知这一情况后,提出请司机送这对老夫妇去一趟十公里开外的北京西客站。不等李晶华把话讲完,张超然就拒绝了这一提议,还就此批评了李晶华。尽管对两位老人“有一千万的心疼和不舍”,无奈之下,李晶华还是顺从了他们。节后上班时,有同事说看到两位老人拖着大包小包,奔地铁站去了……李晶华在向记者描述这一情景时,眼眶里忍不住又一次湿润起来。她说:“这一画面常反复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而每次出现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喉咙发紧、眼眶发红。”

 

    编者按:伟大的工程孕育出伟大的精神。20年前,无数建设者云集三峡工地,用智慧和汗水建成了巍然屹立的三峡大坝。同时,在三峡工程的建设运行和管理中,涌现出一大批可歌可泣的模范人物。张超然就是这些模范人物的杰出代表,也是我们身边的典型。他全情投入水电事业50余年,淡泊名利潜心科研攻关,为三峡工程倾注大量心血。他身上体现出的是“科学民主、求实创新、团结协作、勇于担当、追求卓越”的三峡精神和鲜明的时代意识、责任意识。他的事迹是激励我们砥砺前行,追寻“三峡梦”的精神动力。本报从本期开始陆续刊发张超然院士的先进事迹和感人故事,与广大读者一起学习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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